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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水 難度:★★☆☆☆
本不該走出足印?
書太厚了,本不該掀開扉頁的。沙灘太長了,本不該走出足印的。[1]哲學的範圍也夠大了,也許本不該走出她美好的B-612星的?我在說甚麼?我說的是《哲學有偈傾》。
最近幾集我們請了作家董啟章談小說,又請了前中大講師陶國璋說電影。而節目當中直接間接地都觸碰到一個問題:我們可不可以用小說和電影去表達哲學思想?最尋常的哲學就是以論證方式表達的哲學:一個或多個立場,然後用一些理由去支持,之後還會去駁斥對手的可能反駁等等。但這就是哲學的所有嗎?以故事和鏡頭去敘事又可以是哲學嗎?這彷彿在問卡繆的《異鄉人》還有杜琪峯的《大隻佬》可不可以是哲學。
這些問題其實都可以還原到一個更根本的問題:「哲學是甚麼?」她的B-612星的邊界到底何在?用這些新穎的方式做哲學還算是哲學嗎?是走出了,還是走近了呢?
哲學與小王子
我們再請周保松教授來談童書《小王子》,這無論如何也是走遠了吧?
也許我們太受現代學院的影響,以為做哲學就只有論證一途,才有這麼的想法。但回到最初,君不見莊子說寓言,柏拉圖也有對話錄嗎?除非你認為這些都不是哲學,否則我們就要解釋何以用非論證方式表達的都可以是哲學。
我想,《小王子》也可以有哲學的,這可以理解為兩種意思:一,《小王子》作為一本故事書本來不是哲學,但透過詮釋者去疏理它背後探討的哲學問題,和重新舖陳答案的論證,還有分析各種概念,《小王子》也可以得出一種哲學解讀,周教授的《小王子的領悟》可以算是這一種進路;二,假如我們認同哲學本來就不一定要論證,也可以去描述某種存在狀態又或者是喚醒你某種道德意識,那《小王子》可能本來也可以有哲學成份。
孟子舉出孺子將入於井的事例就可以理解成不是一個論證,說你因為某某某原因而有道德意識,而是希望透過這個具體的生活情況直接點出我們的道德意識。他直指我們在此情此景也會不忍,而這非惡其聲,亦非內交其父母,更非好名而然,不忍人之心,實在是人皆有之。
若循此角度思考,《小王子》當然也不是要給予一些論證去說明有何理由要保持童心、夢想,甚至是馴服他人,這反而本來就是小王子會反對的。分析說明都留給大人去做,小王子是要透過自身小朋友的視角和思考方式去喚醒你一些忘記了而又很重要的事:我們每一個人曾經都是小朋友,可是我們都忘記了這一個曾經。所以他才畫一頂的蛇吞象的「帽」,他才跟飛機師討論甚麼才是正經事,還有不停的向每個人每事問。
這就好像我朋友豬文說莊子只能講故事一樣。假如莊子是一個相對主義者,一旦他論證自己的立場,他就會違反了自己「所有立場都是相對」的主張,因為這個主張本來就要絕對才成立,所以莊子才要不停的說故事,以曲折的方式說明自己的立場。而小王子亦如是,他不要成為愛理性愛分析的「哲學家」,就自然要用小朋友的眼光和孩子的口吻敘述世界,這才能帶我們走進另一種被遺忘的「思考」領域。
當然,這跟《莊子》的解釋一樣,都只是千萬個詮釋的其中一個。
有界無界,你懂不懂?
《五夜講場》文學組的小樺姐常開玩笑說我們「踩過界」,請了文學的人來做哲學的節目。但界何在呢?這正是我們想問的問題。我們不知道,所以《哲學有偈傾》常請不同領域的人,用一集節目的時間來探索一下哲學的邊界在何處,抑或其實哲學本無界,有界的只是我們這些有限的人?
有答案無答案,我們怎樣想不重要的,最重要是觀眾怎樣想。我不敢說可以直接了當給觀眾一個說法,但作為一種嘗試,我希望至少能夠啟發觀眾,畢竟我們也不過是個愛好發問的人,就像小王子一樣。能跟觀眾跟嘉賓走過一趟思考的旅程,已經足夠。所以於我而言,走出了走近了都不要緊,走過了才有意思。就算是走錯,又何妨?
[1] 這兩句出自詩人鄭愁予的詩《賦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