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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凶猛與人類痴狂 ── 記我所知的哲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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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水  難度:★☆☆☆☆

 

認真不認真,正經不正經

  我們認真,但我們貪玩。我們正經,但我們愛笑。矛盾?我們不矛盾,因為認真的反面是不認真,正經的反面是不正經。金髮紋身也有好人,西裝筆挺也可以是畜牲。笑不代表不愛做正事,貪玩的也有一代嚴肅哲學人。

  正是那天荼毒室圍爐取暖,談起許多往事。室長豬文說,哲學通通寫得太多,不如寫點哲學系。隔天在一個訪問中,我們踫巧跟記者小姐談起自己的哲學時代。談笑之間,腦海閃過很多舊事。我想,是時侯記錄一下那段痴狂歲月,好讓我們遺臭萬年,所以我想寫一篇文章,寫無關哲學但關乎我所知的哲學系。

人類痴狂

  每個人總憧憬某個時代,中學那些年,我的理想大學時代便是梁文道先生的動物凶猛年代。在一篇訪談中,梁文道先生便說起當年他在哲學系意氣風發的日子。當年他腰掛老牛、飯堂吸煙、戲弄教授、《龍虎豹》做書本封套,好不凶猛。現在我們這一代也許不再凶猛,但尚算痴狂。

  痴狂的人做痴狂事,只因不太正常。我印象中哲學系有很多人非常「玩得」。一般說「玩得」可能意味能說笑,尺度大,但哲學人尺度之大遠超一般。有一個師兄,當年一次跟朋友喝酒,不知怎的說起不如猜「包剪揼」,輸了便要即場大便。結果師兄輸了,但他當真當場脫褲,即席揮毫。師兄很爭氣,可是他的肚子不爭氣,終究也沒有完事,但也叫眾人嚇得痴呆。

  又有一年迎新營,有兩個「組爸」(營中的男組長)串通做戲,假扮競爭一個「組媽」(營中的女組長)。兩人明爭得幾乎要開打,暗鬥得互相背後「問侯」。而故事情節說組爸甲得勢,當眾抱得美人歸,組爸乙便氣憤離場,場面尷尬得騙了很多大學新鮮人都替他可憐。這齣戲收尾時,兩人在迎新營最後一晚吃宵夜,假扮要為組媽頂酒,兩人吵得得面紅耳赤,忽然二人情深對望,滾地法式濕吻。由一時劍拔弩張,變成雙親雙愛,極為之不明所以,所有新生都只得目定口呆。

  又據說有一個人,當年認識了一些好朋友,有男有女,酒酣之後,他們半夜結伴到大學泳池裸泳,還笑說有人來便假扮外國來的交流生,說要踐行西方文化。泳後為了乾身,之後便到中文大學的地標「百萬大道」裸跑。孰真孰假,俱往矣。 

學中之霸

  他們除了痴狂,也有半點霸道。我們的大學有一種「宗教儀式」叫「dem beat」(一種以口號或歌詞帶動的手腳舞動叫喊)。幾乎每間書院每個系每個學會都趨之若騖。大學生不是來大學學做一個獨立個體,而是學習跟群體生活,共同的儀式正好標誌團體的身分。可是,哲學總是跟宗教有「過節」,哲學系是不會 dem beat 的。記得哲佬有一天喝完酒回來,在等巴士上山的時侯剛巧遇上某某團體在山腳校巴站旁 dem beat。他們大概就好像香港巴士電視台 RoadShow 強迫乘客收看的節目一樣,要求每一個等車的少年聽他們的 beat。冷風微吹,酒意正暖,哲佬就送了他們中指,還大聲叫他們「收皮」。

  說起來,哲學系很愛喝酒,每次宵夜,半桌食物半桌酒樽。又有一年的宵夜,旁邊幾十人的學系,圍爐觀看兩個類似大組長的人物比酒,兩人各灌了一枝。席間便有某個哲學醉漢大叫:「先飲得嗰一枝,好心就收下皮啦!(勉強翻譯:才喝得一枝,省省力氣吧)」同桌大笑,鄰系友好轉頭而望,他們依舊大笑,之後每人舉杯對飲。

  他們也不只針對外人,狗咬狗骨也常見。醉後有人會跟系內足球隊教練說「安西教練我好想踢波呀」。有痴男怨女互訴情傷,又會強迫情侶,男男和女女互咀,更試過邀請教授吻一吻。打架的有,掉玻璃樽的也有,但都是個別事件,更多都是歡歡樂樂,笑笑談談,這樣又一個晚上。 

黑社會也會愛國,野獸也會唸書

  這群痴漢雖然痴,卻滿腹詩書。記得有一名教授跟我們說,他們當年做助教時,白天睡覺,晚上賭錢,凌晨看書,之後又白天睡覺,晚上又賭錢之後又看書,引得鄰系的教授跟哲學系老師讚道:「都幾精靈喎。」

  我那個年代也有一個叔字輩,能人所不能,所讀的書遍及英美歐陸與中國哲學。他總是忘了看書,只是每次讀書組人家討論時,他自個兒在旁邊默默讀了一會,轉頭便可以對答如流。

  又有另外一些痴漢,平日不怎麼上堂,卻常常參加許多許多的讀書組,討論間你死我活,讀書組後還是不肯罷休,飯間爭論,乘車間又爭論,跟着別人回家的路上繼續爭論,直至天明。

  亦有一些神人,平日所有時間愛看書。上課老師講書也在自己看書,下課跟朋友女朋友外出也在看書,就連到夜店也在看書,所以人家煙不離手,他書不離手,好像一出生那本書便生在手上 ── 他今生是有任務在身,就是要努力的讀好這本書。

  更多的人看似粗漢,不像地盤工人,便像碼頭苦力,但原來是碩士博士,言談間總離不開粗言穢語,但說話總有是有條有理,字裡行間更滲着透一種智慧,總是教聽者又愛又恨。想認同,又覺刺耳,想反駁,又覺其實有點道理。

那些年

  幾年人事,許多許多往事。記得的很多,但很多都無法在這裡一一記低。而且所寫所記,不過是我所知的哲學系,哲學系很大,我知的不過一隅,今天已經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已變,廉頗老矣。江山現在有沒有才人我不知,我只知那些年其實過得很快樂,只是當時已惘然,都只能留在日後回味。不過有過便足矣,年少輕狂,歌酒詩書隨伴,總叫不枉過。

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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